紫色團雲越聚越盛，黑影顯然有些支持不住，軒轅霆三人就像拔河繩上系著的紅標，漸漸開始向軒轅尚屬這邊滑來。

“軒轅尚屬！”

黑影啞著嗓子，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名字，

“老朋友，咱們好久不見了！”

“上次警告過你了，最好永遠不要再見！你是真的聽不懂人話嗎？古月行！”

軒轅尚屬氣定神閑的扳起嚴峻的臉。

古月行裝模作樣道，

“啊，已經幾千年了，我還真是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。不過這個，我可是一直都記的清清楚楚！”

他仰頭嘶吼，一直蓋住臉面的鬥篷連帽落了下去，露出那張比那聲音更加驚悚的臉。

準確的說，是半臉。

一半臉上爬滿火痕，扭曲而醜陋，眼睛也變了形，由此讓人聯想到，那副粗啞的嗓子，想都不敢想那團火焰該有多旺盛。

而另一半臉，是一種不屬於人間的詭異的美，有著成熟男子標致的輪廓和獨特的味道。

在這樣鮮明的對比下，那半被燒毀的臉更加的怵目驚心。

“你得到的教訓顯然還不夠啊！竟然還敢出來鬧事！這次我可不會再給你機會了！”

軒轅尚屬的眼睛裏閃過淩厲的光，渾身又暗暗驅真。

古月行趕緊接招，雖然有些吃力，但他並不急躁，

“可惜，我不再是原來的我了！這次是老子說了算。”他得意嘶笑著，向天嚷道，“五行皎月陣...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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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個黑影立馬向著古月行靠攏過來，他們變換了陣法，在古月行身後站成一行，一齊發力，將所有的真氣全部源源註給古月行，古月行慢慢扳回了劣勢。

空氣有些微微的震顫，玄妙的波動傳入古月行的耳朵裏，他知道拜雲那些鳥仙士正往這裏來了。

他不能再拖了。

他這次來是為了弄死凡皇軒轅霆。

他雖然打心眼裏瞧不上那個對他下命令的人，但他心底並不是一點兒都不懼怕的。

“軒轅掌門，”

古月行笑瞇瞇的看著軒轅尚屬，

“我的老朋友啊，我這個人最講究個禮尚往來，這個，”他扭過半張殘臉，“是你送給我的。今天我也要送你一樣東西！”

說罷他又像剛才一樣，仰頭望月，眼白全部翻著，念著同樣的咒語，頃刻間，幽月的寒光洶湧澎湃磅礴而來，盤繞著黑色氣柱像影子般疾馳，發出橫掃天地的勢力，只聽得一聲振聾發聵的轟鳴，無限極光吞噬了紫色氣旋，所有人都本能的捂住耳朵，閉上眼睛，痛苦的蜷縮起來。

黑色氣柱在月勢助力之下，毫無阻礙的將三人搶奪回來，迅速的吸進血盆大嘴裏。

懷恩終於爬了起來，她死撐著向柔妃沖去，但連個手指頭還沒夠著，就被黑色氣浪掀了出來。她渾身感覺像要被撕裂，不受控制的向外飛去。

一股沈沈的力量從她身邊閃過時拖了她一把，她的速度慢了下來，要不然一定會撞的粉身碎骨。

但她沒時間為自己慶幸，她的眼睛緊緊跟著那股力量，那是軒轅尚屬，雖然剛剛被五行皎月陣擊退，但他依然是軒轅尚屬！他極速向三人馳去，已經快要來不及了！

就在最後一秒，他抓住了一個人。

懷恩閉上眼睛，由得自己撞向堅硬的地面，她聽見石頭在身下碎裂的聲音，感到溫熱的液體從身體裏噴湧出來，這副散了架的身軀帶來的是如此真實的疼痛，但她腦子裏卻只有一個念頭，該怎麽向殿下交待呢？！還有什麽臉見他呢？！

軒轅尚屬救下的人，當然是皇帝，軒轅霆。

祥和的紫氣漫天逼來，軒轅修帶著大批仙士趕到。

古月行那張半臉上的眼睛閃過一絲不甘心的憤恨，但隨即揚起一個得意的笑，牽扯著另外半張臉上被燒毀的死皮，他招呼其他五人撤退，嘶啞的聲音漸漸消失在天邊，

“軒轅尚屬，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！

哈哈哈哈哈哈哈哈！”

*** ***

梁後和柔妃都不太敢動。

四周漆黑一片，腳下不知是什麽，滑滑的涼涼的，像冰塊一樣讓人站不穩，她倆摸索著各自撿了個角落倚靠著，周圍的墻壁和腳下一樣，也是又涼又滑，但不管怎樣，有東西靠著總覺得安心些。

梁後就在不遠處，聽呼吸聲就知道了。程柔平覆片刻後問道，

“我們…死了嗎？！”

“你確實該死！”

梁後的聲音像這光滑的墻壁一樣冷，

“你這個賤女人，竟然敢把皇上拐出宮去，外面有多危險！”

梁後那張興師問罪的臉浮現在腦海裏，程柔不禁覺得可笑，她記憶太深刻了，從她進宮以來，梁後每一次見她，都是那張臉。

她的聲音隨即也帶上了一股子針尖對麥芒的笑意，

“是宮裏多危險吧！要不是皇上興起，非要拉我去宮外過重七節，恐怕這會兒我們都已經埋在光明殿下面了。這麽說，還是皇上救了我的命啊！”

程柔緩了口氣，接著道，

“你知道皇上是怎麽說的嗎？他說，趁著今夜那母夜叉出去送親，沒人在耳邊聒噪，帶我去宮外看看上京的重七夜市。皇上還說，重七是有情人的節日，就該和有情人一起過。”

“賤人，你好大的膽子，就算困難在此，本宮也是皇後，你敢如此無禮，如此大言不慚！”

“皇後娘娘，”

程柔提高聲音叫了一聲，然後又嘆口氣道，

“皇後啊，這裏也沒有別人了，都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，也不知道咱們能不能出去，能不能活著出去。你啊，就不要再端著了，端了這麽些年，不累嗎？”

今夜，梁後確實把她驚到了，她沒想到那個平時狠毒冷漠的梁後竟然對軒轅霆用情至深，十幾年前，沅妃私通河東五洲，意欲謀害軒轅霆造反時，也是梁後挺身而出，舍命救了他的，那時皇後娘娘為了救皇上，不惜身陷火海，右腿嚴重燒傷，這是全宮上下都知道的。可她以前一直以為這只是梁後收買聖心的手段而已，今夜親眼所見，才終於明白，一切都是情之所至。

她忽然有些可憐這個女人，如此精明的一個人卻幹了如此愚蠢的一件事，軒轅霆永遠不可能做到鐘情二字。

程柔此時才意識到自己錯了，梁後的狠毒才不僅僅是為了保住權位，也許從一開始這就是一份妒恨。

她望著梁後所在的方向：“如果你現在手裏有把刀，一定會殺了我吧？”

梁後的聲音嫵媚起來，卻依舊不減刺骨的寒意，端的仍是皇後的架子，

“怎麽會呢？本宮是大信的皇後，是後宮之主，母儀天下，你是皇上心尖上的人，也就是本宮心尖上的人，本宮疼你還來不及呢！”

程柔笑了，“一個女人，如果真心愛著一個男人，怎麽會允許他的心尖上有別人？！”

梁後沒有說話，程柔能聽見喘息聲裏的起伏，她繼續道，“那時候沅妃發動政變，把皇上騙到仁雎宮，放了一把大火，紅毒沖天，燒的片瓦不留。我記得，當時是你及時識破帶人去救，皇後娘娘的英武滿宮裏誰人不知啊，想也不想就帶著幾個禁衛軍沖進去，還在關鍵時刻把皇上推開，自己被火燒的垂梁打中，傷了右腿。這傳奇事跡到今天也還有人在傳頌呢！”

“你說這些幹嘛？！”

提起舊事似乎讓梁後很不舒服，或許是不願意聽程柔提起吧，她的口氣聽上去有些惱怒。

程柔倒像是沒聽見，依舊緩緩述來，

“今晚也是這樣，生死之際，你明明有機會逃掉，卻還是掉頭回來……”

賤人，“你到底想說什麽？！”

“你愛他！！！”

程柔直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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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後突然笑出聲來，“這宮裏有誰不愛皇上嗎？！啊？！呵呵呵…柔娘娘你，不愛皇上嗎？啊？！”

“大信子民當然人人都愛皇上，但你不同！你愛的不是皇上，只是一個男人，一個女人愛著一個男人就這麽簡單，不是嗎？！”

梁後大笑起來，

“賤人！你究竟要耍什麽花招？！少在這裏廢話！”

“臨死前，說說真心話而已！”

程柔從梁後方向收回目光，從容的望向對面的一片漆黑，雙手環抱膝蓋，整個人蜷成一團，就像小時候一樣。

“我入宮二十年，你我鬥了二十年，我早就覺得累了。皇寵加身，本是我所不欲。我婉轉承寵，只不過是為了我的琦兒安康長大，是皇後你，咄咄逼人吶！我一直以為你只是一心護著你的後位罷了，所以琦兒成人，修法有成，能夠顧得自己周全了，我便稱恙拒寵，躲的遠遠的，雖然安穩了幾年，但其實你壓根就不會放過我，是不是？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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